外婆去世之后( 九)


我由于整个初中期间,除了看书就是学习,除了学习就是看书,所以,中考时很轻松地考入了县一中。用张玉清地话说:“你中考就跟‘张飞吃豆芽菜—样———小菜一碟。”
父母除了给一些生活费外,其他的事情他们也懒得管。我倒也落得轻松自由。就连放假我也只愿意待在学校里。学校就像是我的避风港。对于大多数的学生来说,学校像是灾难营,而学校之于我就是温暖的港湾。自从我上初三以来,就开始在学校住校了。所以,在大多数同学看来不可以忍受的那张一米多宽的单人床对我来说显得多么的可爱。我不必在睡在那张伴随着我好几年的断背沙发了。也不必看着别人的脸色来行事。我可以选择和别人说话,亦可以选择沉默。更不必在大冬天,为了讨好表嫂,每晚替她的儿子换尿布。哦!学校,你真是我的家,我的父母几乎将我丢弃,是你容纳了我。你不但教会我知识,还给了我额外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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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去世之后( 八)


母亲至此后除了给我生活费以外,一直都没有回来看过我。她的一些消息时不时地会传到舅舅、舅妈的耳朵里。我自然而然的也零星地知道了一些。但这些消息的真实性不得而知。谁也没有去考察过。这些消息无非就是我母亲又找了一个瘸腿、酷似我父亲的男人,或者嫁给了一个导演,再或者嫁给了一个捡破烂的,但是十分地疼爱母亲。
倒是父亲在我上初三的第二学期带着一个身材比母亲苗条,说话比母亲细声细语的女子。她的眉毛是在美容院纹过的,很不自然。像是两条褐色的虫子趴在眼睛的上方吸血。脸上铺满了雪白的粉,脖子却暴露了她的底细。黑色的脖子上爬满了皱纹,与雪白的脸、透红的嘴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父亲让我叫她阿姨,我咕哝着叫了一声后,便不再理她。她倒是很开心把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递给我,说是给我买了一件裙子。我接过裙子后,仍然不吱声。父亲很尴尬。我想早点结束这场面。说是老师不给长时间逗留在外面。父亲和那女子也明显地松了口气。
那条裙子,我一回也没穿过。一开始压在箱底,后来觉得可惜了。便送给了张玉清。
中考过后,母亲打电话让我去她那儿过暑假,然而,待在一个长时间没接触的,即使是亲人的身边,也感到十分不自在。还不如跟着表嫂住来得畅然。倒不是因为母亲住的屋子小而炎热,只是不自在,不习惯。所以,短暂地逗留了一个星期后就回到舅舅的家里,担当了看西瓜地的责任。
在母亲和父亲离婚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二姨也突然宣布和二姨夫离婚。二姨已年过半百,终于知道了生活的意义。二姨夫长期对她的折磨终于让她不能忍受。二姨夫嗜酒如命,常常喝醉后,找二姨的麻烦。二姨总是一再忍让,从恋爱到结婚到姨姐、姨哥的出生,她总是寄希望与二姨夫的改变。可是到最后来,二姨夫不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二姨说:“她已经是将一条腿深入到土中的人了,也应该享受一下不被人折磨的生活了。”
她的儿女,我的姨哥姨姐非常支持他们妈妈的决定。
外婆的四个女儿中,已经有两个都离婚了。舅母说:“不会是这家被谁下了降头了吧?好在大姐和三妹的婚姻还算幸福。大姐一家在农村,不会弄出什么幺蛾子。三妹长得天仙般美,是个男人都会垂涎欲滴,所以,也是很安全的。“
大姨是没有离婚。但就在舅母说上述话后没过一个礼拜,大姨夫在田野里突然倒下,从此就没有醒过来。
那天是冬至,蓝天白云下,雪山山围绕,大地一片白茫茫。大姨在家包韭菜鸡蛋饺子。我们那有句谚语:冬至吃饺子,不会冻耳朵。也因为冬季天气太冷,大姨夫去田里看麦苗长得好不好前喝了点酒暖身子。就这点酒惹出事了。
发现大姨夫倒在地里的是村里一位靠捡粪便生存的李老汉。他是村里唯一一位不种田而能生存的人。他春夏秋冬都在捡粪便。羊粪、牛粪、鸡粪、鹅粪,什么粪都捡。他把捡来的粪一些买给同村的人,但大多数还是销往了城市。据说,城市里的人现在只认有机蔬菜。何为有机蔬菜,不就是“不上肥,不打农药,只用粪便”的蔬菜喽。
正当李老汉为了城里人能吃上有机蔬菜行走在田间,寻找着粪便时,他看见穿着蓝色棉袄,黑色的裤子,穿着黑色的棉鞋的大姨夫仰面躺在田埂上。嘴里流着暗红色的液体。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处理事情来都不会连累到自己。不像今天的人,看见老人摔倒在地,就去扶,谁知道这一扶,老人是起来了,自己却跌下去了。各种医疗费、精神赔偿费压得人都喘不过气来。也许李老汉是这种新闻看得多了。所以他没有上前去把大姨夫拉起来,而是迅速跑到大姨家报信。
大姨夫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没了气。但是医生给了一个说法高血压加心脏病。只要一跌倒就没救。

舅舅在大姨夫刚下葬就下定决心要去北京看看她的三妹妹。也这缘于我们村里另一位包工头要些人去北京做活,去时可以给报销路费。舅舅就揩着油去找他的三妹妹,我的三姨去了。
他是想去看看他的三妹妹有没有离婚?他的三个妹妹现在两个离婚,一个丧偶。难道这个家的女孩子真的是被谁诅咒过、并且应验了不成?
一个礼拜后,他回来了。他坐着镇上的三轮车回来的。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一向不舍得花钱的他居然花了五块钱做电动三轮车,不得不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
三轮车刚停稳,他的脚还没站稳,就兴高采烈地说:“哎呀!北京那个真是好玩啊,真是美啊!那些个灯花花绿绿,绿绿花花呀,我的一双眼都看不过来啦!我家三妹夫真是有钱啊!带着我去这玩,去那玩,你们猜猜看。他都带我去看了什么?“
原先在舅舅家对门的一棵槐花树下乘凉的人较有兴趣地加入了回答。
一个说:“故宫、长城呗“
另一个说:“颐和园、天坛呗”
还有其他人说其他的。众说风云。
只见舅舅得意洋洋地的说:“这些地方嘛是肯定会去的,但是我的妹夫还经常带我去看一些、、、、、、,看一些、、、、、、,“舅舅故意地朝着其他几个人看了看。见他们完全被自己的话给吸引了。一个个不是睁大了眼睛就是张大了嘴巴。他才得意洋洋地说:“我的妹夫竟是带着我看一些小姑娘不穿褂子的。啊哈哈哈”舅舅一张酱紫色的脸,出现在飘满槐花的风中。
“啊哈哈哈。”其他人羡慕、嫉妒、恨地跟着笑。
他对三姨的生活如何,始终都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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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去世之后( 七)


我上完下午的课后就急急忙忙地跟班主任请了假。原本初三的课程就繁重,班主任是不同意的。但是,在她听见我想回去的原因是因为我的母亲在家等着我时,她一脸灿烂的微笑,并且说:“难得你母亲回来看你。快回吧!”
我骑上自行车,行走在校园里,一颗耀眼的橘红色的太阳正在西边的山上做最后的旅途。它把万道金光洒向路边的青树、绿草和路上的行人。最重要的是洒向了我的内心。
很快,我就进入了村子。很快,我到了舅舅家残缺的围墙外面。母亲坐在舅舅家的门口发呆。舅妈在厨房里做饭。见我回来,舅妈兴冲冲地走出来。
“小菜,你看是谁回来啦?啊,高兴吧?多长时间没见到你妈了?还不好意思呢?你怎么不叫妈呀?”
我推着自行车乐呵呵地笑。
母亲神情还是那么落寞,见到我也不十分地高兴,她很少说话。舅舅问一句,她答一句。有时,只是静静地沉思。我很想坐在她的身边。听她说说话。然而,和她坐一起又总是沉默。见不到她,会想她。见了她,反而又拘束。还是各自待着比较好。
第二天很早,我就听见了母亲的声音。我一个翻滚从沙发上站起。晚上,母亲和舅妈睡在一张床上,我还是睡到了那张沙发上。舅舅在堂门口用两条板凳,一块木板搭了一张床。母亲说她要赶早班车回到南京去。
我连忙从屋里走出来。
舅妈说:“不多待几天啊?你也多回来看看小菜。还有下次回来,把建斌也一起叫回来。小菜多久没见到她爸了啊?我说,你两口子也真够狠心的。”
“我已经和小菜的爸爸离婚了。以后,是不会一起和他回来的。他要是有心,他会回来看看的。”
“什么时候的事啊?”舅舅从屋内走了出来。
“昨天上午。”母亲面无表情地答。
“你怎么也不和我们商量一声?”舅舅不满地回答
“还有什么商量的?他对我已经死心了。我无论再怎么迁就他,他还是不能容忍我。我说过,只要他答应不和我离婚,他在外面怎么搞女人。我都无所谓。就连、、、、、、”母亲不忍多说下去。
“就连什么?”舅舅穷根问底。
“就连他把那个狐狸精带回来,我都能忍受。”
“你脑子坏掉了,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啊?你到底看上他那一点呢?死脑筋啊!”说话的依然是舅舅。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婚已经离了,我也得走了。这是给小菜的生活费。”母亲说着,并从她斜挎的蓝色布包里掏出几张红色的票子。
“还要什么钱?上次不是已经给过了。小菜能吃多少粮食?拿回去吧。你在外面也不容易。”舅妈抢先说着。
舅舅不吱声。
母亲把钱递给舅舅,舅舅张着嘴灿烂的微笑,如风中摇曳的一朵菊,只有一颗牙齿的嘴吧说着:不要!不要!。右手却抬了起来,他上身向左倾斜,右胯骨向前凸起,整个人朝着母亲的方向移动。他的蓝色的褂子的口袋刚好张开。
母亲顺势把钱放进了舅舅那个刚好撑开的口袋里。
从始至终,我一直站在表嫂的大门前。表嫂的房子是和舅舅的房子并排立在一起的。母亲朝我看了看,说:“你好好上学。我走了!”
随即她转身离开。
我蓬头垢面地转身去拿钥匙,开自行车的锁,想着骑着自行车送母亲一程,但是被舅妈的一席话给留在了原地。
舅母估摸着,母亲已经走到听不见她声音的地方时时说:“害怕离婚,害怕离婚,到底”还是离了。这就叫“怕什么来什么!”
想当初,能想到这样,还不如回来见妈一面值得。也好过等这个没良心的男人?”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也好过等这个没良心的男人?’”舅舅问
“我也是听到张家那个小丫头说的,说小菜的妈妈在咱妈去世那天之所以没有赶回来,是因为当时小菜的爸爸说是要回去。所以,才不想着回来见咱妈最后一面。无风不起浪,小菜的爸爸真像村里传言的那样,在咱妈去世时,已经有三个月没回家了。
小菜的妈妈那天还烧了好多好吃的等着他。可是,小菜的爸爸原先说是要回来的,可是她最终也没见到个人影。想当初,我们都认为是她不愿意花钱雇个车回来。你这个小妹妹一直都不是个小气的人。才菜的爸爸真不是个东西。”舅母说。
“现在说有什么用?离都离了。”舅舅说。
“你也真是的,她现在一个人在外面能挣多少钱?小菜一人能吃多少粮食,你还要你妹妹的钱。你就跟钱亲。你不给我点钱买菜?”舅母又说道
“你不是不要吗?现在又跟我要什么?又不是我要的,是老巴子硬塞给我的,刚才你也看见了。我硬不要,她硬给,我有什么办法!”舅舅越说,声音越小。
“你那叫不要钱?哼哼”舅母也反驳道。
我推出自行车,坐在车座上。行出舅舅家,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春末的节气,天气依然有些凉。细细的小雨透过灰蒙蒙雾霭的天空洒下大地,也湿透了我的衣服、身体。由于,早晨出门突然,我发现我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一条深蓝色的棉布裤子。细润的小雨很快渗透了我的衣服。
我感觉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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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去世之后( 六)

母亲见我向她走来,她努力地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父亲倒是一脸轻松的表情,他乐呵呵的。走出教学楼,一抹灿烂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从没如此感觉到温暖过。一阵风吹过,高大的杨树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雪一般的柳絮迎风飞舞,像无数白色的精灵。我走在父亲和母亲的中间。
父亲问我:“想吃点什么?”
时间还是上午的十点,于是我说:“我还不饿。”
“那也要吃点饭,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用脑子的时候。要多吃”父亲说完,灿烂的一笑。
我们走出校园,经过一条长约200米的水泥路,来到大路上,大路的两边的粗壮的梧桐树如一个个精神抖擞的战士。树枝枝繁叶茂地交映在一起,形成了一条天然圆形的林荫大道,远远望去,犹如走在一条绿色的时间隧道里。斑驳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撒在地上,现出枫叶状和其他形状的图形。我偷偷地瞄了一下母亲的脸,还是面无表情。
在选择饭店的时候,父亲还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我们在大路上没走一会儿,就来到了镇上,路的两边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小吃店,有面条水饺店,有炒菜店,有大饼油条店,有包子烧卖店。父亲征求我的意见,我心里一时轻松、高兴,竟想不起要吃什么。在父亲选择了一家环境还算干净的炒菜店坐下后,我才想起自己居然想吃饺子。
我们走进后,店老板同样面无表情地送来菜单。父亲接过菜单递给我,并用半是普通话半是我们家乡音问:“老板,你这里有卫生间吗?”
“什么?”老板明显没明白父亲的意思。
“茅厕在哪块?”母亲不客气地问。
“出门左拐,走到底,再向左拐,走几步就到了。”老板说完就离开了。
我拿着菜单,不知道要点些什么菜。父亲因为厕所太远,他选择了暂时先憋着。他接过餐单,很少见地递给了母亲。
“我没心思吃”母亲简洁回答
于是点菜的最终任务还是落到了父亲身上。
父亲点了一碗红烧肉、一条清蒸鲫鱼,一个蚕豆炒鸡蛋,一个酸辣土豆丝,外加一个冬瓜排骨汤。
吃饭期间,父亲没话找话地和我聊天。不但问我的学习,还开玩笑地问有没有男孩追我。母亲除了呆呆地坐着外,的确没怎么动筷子。我原本觉得不饿,但是当黑色的红烧肉,乳白色的清蒸鲫鱼,黄绿相间的蚕豆炒蛋和青青的冬瓜炖排骨依次端上桌子时,那味美的食物飘出令人流口水的美味时,我才发现我饿得不行。好好地饕餮了一顿。最后还把几乎一般剩下的菜打包回宿舍,给我那个平时清水惯了的张玉清美味一顿。
张玉清是我仅有的、唯一的朋友,她对我的重要性有时远远超过了一个朋友对待另一个朋友所做出的贡献,这里先不表她对我的功绩。还是让我回到对我来说难得的天伦之乐。虽然,这短暂的快乐将在不久之后的半小时之类结束。但我依然感谢上帝让我能获得这种由父母所给与的天然、无私的爱。
除了饭店,他们一路又把我送回了学校。一路上,话多的父亲也变得十分沉默。走到校门口时,我说:“今晚上,我就不住校了。我下晚自习就回到舅舅家。你们下午不走吧?”我说。
“你妈妈,她不走。我下午工地上还有事情要做。”父亲说。
我说:“哦!”
我转身朝学校大门走去,父亲一把却拉住了我,他在他的西服口袋里摸索了一下,并朝我灰色的上衣口袋里塞了一大把红色的东西,那红色的东西,我看出来了,是人民币。具体多少,我还不知道,但是很多。
“平时,我们不在身边。以前你外婆在,我们几乎不用操心,现在你外婆也走了。你一个人想吃啥就吃啥。没钱了,跟你妈说,或者直接跟我说都行。需要什么文具或者书,就买。最重要的是好好吃饭。别舍不得吃。”
我几乎快要流出眼泪,在外婆离开这个世界后,我再也没有哭过一回。哪怕有类似的感动或着痛苦的情愫都很少出现。我每天生活在一堆作业中,也不想去想其他的。除了做看书,就是做习题。除了和张玉清一起去食堂吃饭,就是在班里写作业、背书,做习题。就是这次,父母罕见地一起来看我,我也只是单纯地感到快乐,而无其他。只是,当一贯不曾出现在我生活里多年,却有着血浓于水、打断筋也连着骨的至亲亲人所表现出的、原本的、自自然然的,也是我该得到的、应该享受的父爱之时,我却有着既感动又委屈,既向往又想逃避,既想说“爸爸,你真好!”又想说:“Fuck you!去死吧,带着你的钱一起滚吧。你以为你多年来的不闻不问,就能用一顿饭,一叠钞票就能打发的了吗?”
然而,我很快控制了自己的眼泪,也收回了自己的感情,很温顺地离开,走向校园。一直站在旁边的母亲却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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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去世之后( 五)


外婆离开后,我独自一人住在以前的房子里。舅母有时会给我送些菜吃。我自己会煮饭,会简单地炒几个菜。晚上睡在床上,以前外婆夏天给我扇扇子、冬天把我的脚抱着睡的情景会不由自主地闪现在眼前。她的音容笑貌还时常在跟前出现。好像她不曾离去,只是做短途的旅行。我总有一种感觉,外婆并没有走远。她还在这间狭小的屋子的某个角落静静地看着我。
我在小屋里没住多久,就被舅舅安排了和表嫂一起居住。我外婆原先的那间小屋被用来装稻谷、麦子了。
表哥常年在外,表嫂一张一米八的床足以容得下得下我小小的身躯。然而,炎热的三伏天就算是两米八的床也不能解决热的烘烤。所以,也就能理解表嫂不愿意要我这个“小火炉”了。于是,我挪到了一张刚好容得下我身子的断背沙发上。沙发上铺着一张蓝白相间的旧床单。三伏天对于别人无法忍受,但是对于我这个瘦小的人,倒也可以怡然自得。
就这样,冬天和表嫂睡在同一张床上,夏天则挪回到断背沙发上。在众多的日夜里,有件事听起来有些搞笑但也透露出寄人篱下的无奈。好在我已经习惯了独自成长的节奏。
寒冬的一天夜里,我已经从学校上完自习回来。自从上了初中后就我就在学校食堂吃了。回来后,无非就是洗漱洗漱。我拿起我那唯一属于我的红色小盆开始用水,我擦完屁股后,一股臭臭的味道冲入鼻腔。我转身看了看盆里的水,顿时傻了眼。
“表嫂,我完了。我生了大病了。”
“怎么说?”表嫂一听后严肃地问。
“我洗完屁股的水怎么那么浑浊,而且有股味道?肯定是生病了。”
表嫂顿了一下,开始大笑。
“哎呀,我望了,那是宇航刚刚在你盆里拉大便来着,我准备给你洗的。转眼间忘了。你哪有什么病?小姑娘家的。”
“哎呀,吓死我了。还好是宇航拉的大便。不然,我还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我安慰地说。
这种安慰是发自内心的,没有半点虚假,相对于洗了一次婴孩的大便,总好过于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来的让人释然。

我除了在学校的食堂吃饭外,星期天还会在舅舅、舅母家搭伙。母亲再怎么无情,还没无情到把我给丢弃。她除了付我初中的学费和生活费外,我在舅舅家的伙食费,也是她付。虽然,她不经常来看我,有时,一连好几个月连电话也没有一个,但是在钱这块,她总是给的很充裕。让我至少在物质生活上得以满足。

一个阳光明媚、春风拂面的温暖的四月上旬的一天,我在教室里上数学课。老师正在讲几何图形。平行四边形法则和三角形法则。我父亲出现在我的窗口。不知怎地,当他探头探脑地朝着教室寻找我时,我一下子就看见了他。我当时那个震惊与惊喜啊,不亚于奥巴马听到本拉登被美军击毙时的心情。我第一天上学时,是父亲拉着我的小手一起走进校园的。他给我买了军用的斜跨黄书包,一个褐色的,上面有褐色乌龟、白色兔子赛跑的图案的铅笔盒。
我幸福到忘了举手就霍地一声站了起来,站在讲台上的老师被我吓了一跳。我指了指窗外,父亲说:“老师,我找咱们班的黎小菜。我是她爸爸。”
“黎小菜,你出去吧。”老师说完,继续他的讲课“所以,在所有的图形中,三角形的关系最为稳定,也最为复杂。”
我哆嗦着双腿,走出教室。我已经有大约两年没有见过他了。有时能从母亲的嘴里得知他的一些情况。他也从不给我打电话。
我走出去,他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两年不见,他的脚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瘸一拐地行走,只是鬓角处有了一层淡淡的白霜。他到底有些鬓白了。但身上的衣服已不像从前。从前的他一件的确良短袖,一件皱巴巴地黑色短裤能穿好几年。只要有的穿,他绝不想买新衣服。眼前的他一身西装革履,洁白的衬衣,打着一条红白相间的领带。黑色的西服,褐色的皮鞋。俨然一副村里人称之为黎总的架势。
与注意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站在楼梯口一副糟蹋相的母亲。母亲上衣着红色的短袖,领口处开的还蛮大,她原本较白的肤色其实还满称红色,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选了一条深蓝色的裤子。她到还知道红配绿,丑到没人敢看,把绿色换成了蓝色。其实也丑到让人不忍心看。
而她的鞋又是黄澄澄的,她原本苍老的脸,被这么花红柳绿地装扮一下,显得那么俗不可耐。
她的头发,也许是因为坐在公交车上,靠在椅子上,也变得凌乱不堪。她也不知道理一理?
总之,现在的母亲站在父亲的身边,的的确确是会给父亲的脸抹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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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去世之后( 四)

外婆的葬礼隆重而又浩大,不但村里的人都到齐了,连周边几个村里的人也都来了。舅舅披麻戴孝跪在外婆的棺材旁。大姨、二姨、三姨、母亲也都守候在棺材旁。大姨每当有人来吊唁,她都能把人家哭得哭了又哭。期间,外婆的干儿子从张八岭骑着摩托车来了,一进灵堂就双手举起,接着趴下:“干娘啊!儿子来晚了啊。”他明白这种场合肯定要哭。但是又哭不出来,但又不得不勉强自己哭。在他双手举起,低头准备哭的时候,眼角的余光还不忘记瞟了瞟舅舅的表情。好不容易挤出了两滴眼泪后,便不忍心擦去。看到他滑稽的表演,我都想笑。但是这种情景是不能笑的,若是谁笑,准被当成没心肝的人。在农村,不管你怎样对待自己的老人,但有一条,就是在老人去世时,你一定要装得痛不欲生,孝顺懂事。而人们也总是很在意在他死去时,是否有人会痛心疾首?有时大人疼小孩,总是会逗小孩:“疼你有什么用,以后我死了,都不知道你会不会哭我?”
而当大人违背我们孩子的心愿时,我们就威胁他们:“哼,你等着瞧吧,你死了,我都不会哭。”

外婆下葬那天,天公很不作美。竟下起了雷阵雨。抬棺材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后面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足有一里地远。我走在母亲和三姨的中间。母亲一言不发,低垂着头。自从她踏入这个家以来,眼泪一直没有停歇过。
当我们把外婆安全的放进一个挖好的地穴里,盖上土,同时在上面又用石头、土堆了一个土包。大人们都很累,我们小孩一路走来也不容易,所以在返回的路上,大家都很安静。
刚踏进家门,母亲就吱吱唔唔地说要回南京。说是上班的地方请不了假。舅舅也没理睬她。三姨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后就不支声了。大姨、二姨倒是劝了劝母亲,让她吃了饭后再走。但母亲归心似箭,定是不依。
母亲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走了,走时都没来得及再看我一眼。没机会和我说一句暖心的话。她不但连她最亲爱的母亲置之不理,也对我这个生生骨肉也不闻不问。外婆已经走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将和谁一起生活?我还能不能继续上学都是一个问题。
正当我沉浸在遐想中时,一个声音闯进了我的耳膜。这是我们村里杨姐和张嫂的对话。
“小菜的爸爸怎么没来?这两口子真是有意思。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老丈母娘死了,不见了女婿。女儿也是执行任务般地走个过场。”杨姐说
“哎,听说小菜的爸爸在外面有人了,不知道是真是假?小菜的妈妈都好几个月没见到人影了。这次,小菜的妈妈一个人回来,也没见到她爸,估计这个传言十之八九都是真的。” 张嫂说。
有关于我母亲和父亲离婚的传闻早在村里像秋末夏初的风似的扫遍了整个村庄。人们很奇怪,在母亲对待外婆的态度上,村里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一边倒地说母亲没良心、不懂事,心是石头做的,谁要是养了这样的女儿还不如从小掐死算了。
然而,在对待父亲出轨的问题上,村里的人又集体替母亲包不平。又都认为父亲没良心、不懂事,心是钢铁做的。
母亲对待父亲可谓是尽心、尽力、尽责地服侍,像奴仆对待主人那般顺从。用村里一位善于辞令的人说:“小菜的爸爸让小菜的妈妈上东,她就不敢去西,叫打狗,她绝对不敢赶鸡。小菜的爸爸长得不咋的,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的,皮肤像碳似的黑。你别说他还挺有能耐的啊。居然还能在外面搞女人。真是应验了书上的一句话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男人真是忘恩负义的多,想当初,要不是小菜的妈对他的帮助,他能有今天?日子刚好过点就开始作死的节奏。”
父亲的黑和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如果说上述的缺点可以让人忍受的话,那么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一个三等残疾就足以把他pass掉。父亲一米六零的个子在农村来说等于一个残疾。但是,上天好像对父亲残忍到了极点。这些如果没有父亲的跛足,还勉勉强强可以让他讨到老婆。可是父亲的右脚出身时就比左脚短了一截,以导致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总之,村里及几十里外的村除了我母亲愿意跟他外没一个女孩能看上她。母亲不但愿意跟着他,还像对待皇帝一样地伺候着他。
要说的母亲的长相,虽不算什么倾国倾城、小家碧玉,却也略有几分姿色。母亲大眼、白皮肤,鼻子挺拔,红唇齿白。身高也一米六零。母亲丰满,身材有些微胖。后来看莫泊桑的《羊脂球》,我总是会想起母亲的模样。
村里人有一些人善于用比喻,他们把父亲和母亲的形象比喻成一个残缺的筷子挑着一个白乎乎的肉圆子。我知道,他们所指的白乎乎的肉圆子是什么?是母亲的两对大胸。母亲的大胸是村里多少男子梦寐以求可以摸一摸的对象。
请原谅一个孩子所能理解的这些内容。我生性比较敏感,常常能解读出大人们的话中话,意中意。这不知是生来就具有,还是长期生活的环境造成。母亲自从把我生下来后就没怎么过问过。我是外婆一手拉扯大。我的父母亲长期在南京打工,一年难得见上一两回,就算见到了,也寒暄不到几句后,他们就匆匆离开。外婆虽年老,可是在村里捡拾一些稻谷和挖些野菜,再加上养养鸡,喂只猪,或者放两只羊什么的,生活虽不富裕,但总能解决温饱。一开始,父母亲还付些钱给我们生活,后来则干脆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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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去世之后( 三)

大人们总是自以为是的聪明,习惯性将别人当成傻瓜。他们善于掩盖自己的罪行,却对别人的过错横加指责。他们容易看见别人眼中有刺,却不晓得自己眼中有横梁。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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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去世之后(二)

外婆的五个子女中,在听到外婆即将去世后,第一个赶来的是离我们瓦岗村路程有两里路左右,三里庙的大姨。大姨坐在大姨夫骑着一辆深蓝色的摩托车上,摩托刚进入我们的村子我们就听见了大姨的哭声。我们的村子是狭长型的。从村南头到村北头大约有500米距离。大姨一直从村南头开始哭,一直哭到我们村北头。她的哭声如歌如泣,虽然是哭,但是听起来像是唱歌一样,有音律、歌词、旋律,节拍。虽然哭了那么长时间,奇怪的是,没有重复的地方。她的眼泪不是很多,但是眼角总挂着泪水。听起来虽然像是唱歌,但是,听起来却能让人心里充满忧愁和愧疚。让人们忍不住跟着摸眼擦泪。村里的人各自站在自己的门口。看着大姨。都说:大姨会哭,哭的人心里难受。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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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去世之后(一)

                              一

  小满节气刚过,天气热得不行。知了一个劲地叫。人们恨不得拔去几层皮来抵挡酷暑。小卖部的冰棍买了一茬又一茬。而就在这时候,外婆却打起摆子,她冷的时候,要盖上了几层厚厚的棉被,还是冷得直打哆嗦。但没过多一会儿,她又热得不行。要找来三台电风扇对着吹还是热的大汗淋漓。接着就是虚脱,没有一点力气。这样反反复复地持续了一个礼拜后,舅舅终于过来问问她的情况,而且很大方地要去街上买药。我很是意外。因为舅舅是出了名的铁公鸡,简直一毛不拔型,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到底是“打死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再抠门的人,在面对自己母亲生病时也不能无动于衷了。于是,舅舅让我跟着去街上取药,他好去做别的事情。具体什么事情,舅舅没说。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应该是找他的牌友打麻将。 Continue re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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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外婆的梦

大约是凌晨,我做了一个有关外婆的梦,先记在这里吧。
二舅和舅母趁外婆外出的机会,把外婆住的小屋着实收拾了一下。而且把她的床搬到了外面的屋檐下。我问:“外婆睡在那里难道不冷吗?”
他们答:不冷。你看有屋檐遮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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